感謝你們,紀錄我這麼長大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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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抵很少有歌手,可以讓你在演唱會從頭到尾、每一首歌,哪管你已經十年沒有聽過,但聽到曲調,還能一字不漏地,即使沒有字幕,也能把歌詞倒背如流,而且還一邊唱,一邊讓你的回憶逐格流動。

 

可能,有很多人會覺得,喜歡Twins是香港樂壇衰落的象徵;她們的大紅大紫,印證了香港人沒品味的一面,是樂壇未來發展的一個悲歌。我相信,每位在場的觀眾,在他們的成長過程中,那些年總會有些「懂得音樂」的人,會以聽陳奕迅、李克勤、陳綺貞等歌手為榮,取笑我們這些喜歡Twins的人,是「不懂音樂」的人;在我們的成長過程中,可能也真「小學雞」地跟朋友們爭論過:「我鐘意Twins關你叉事」,又或是為「阿Sa派」與「阿嬌派」而爭論不休。

 

回想起這些無聊往事,原來,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了。她們本身的存在,亦曾印證過我們的無聊時光。

 

在此不討論她們的歌藝或舞技,若要認真討論的話,她們連帶過場的說話,都好像沒有夾過,前言不對後語,但我相信每個入場的觀眾,求的都是那份回憶,沒理會她們是否「甩嘴」、說話技巧是否「得啖笑」。我們完全投入了那個回憶時空內不能自拔,別管唱得動不動聽、歌詞有沒有意思,我們邊唱竟會邊淚眼滿盈。或是某段回憶觸動了你、某首歌又令你回想起一些不能磨滅的印記、某一曲又令你想起某個人。你誤以為已經幾年沒有聽過她們的歌,到頭來一聽見調子,你竟能朗朗上口。原來,那些歌詞幾乎成了你的潛意識般,不自覺地投入了。同期或許你仍會唱得出「又不是八十年代,寂寞芳心的愛」,卻很難一整首唱得出了。

 

那不單是歌曲夠「入屋」,連帶她們所串連的一切,都仿成了一個年代印記。初中的我,從沒有刻意去聽過甚麼流行曲,當年因為她們一曲《明愛暗戀補習社》唱得街知巷聞,開始「洗腦」,竟然從此就迷上了她們。是她們令我開始聽流行曲、是她們令我第一次開始「追星」、是她們令我第一次買唱片、是她們令我第一次入紅館。或許,這是每個人青春期必經的階段,她們就是喚起我對潮流音樂文化的人。你覺得我沒品味、很悲哀,但這就是我的成長路。

 

那年,家中還是用56K上網,收費「逐MB計」,亦即上網時家中不能打電話的年代。要聽歌,很多時都會跑到公共圖書館免費借用電腦,順道用hkflash胡亂畫畫,再到showhappy上憑歌寄意,又到ICQ的About,在沒有emoji的年代,用符號拼上一個圖案,包著歌詞,希望某君能夠看見;又或許,天天苦追某君的account,看對方po甚麼歌詞。你一句「情場裡比賽,猶如世界盃」,我一句「同學愛新鮮,戀愛大過天」,今天回想起,那都是沒有甚麼意思的歌詞,甚至,身為中學生,又怎會明白「愛到入城大也分開,預計之中」,卻觸動了我們何等的悸動。那是,我們最單純的初戀年代。

 

還記得嗎?那年有本潮流雜誌叫「Yes!」,逢星期五出版,有時候星期四夜晚便會出街。從來,我沒看過這些雜誌,亦因為Twins,我開始買這本雜誌,只要有她們的封面就會買。我們除了必看「Miss Sex」外,還有一個叫「華少」的人,會大搞「二次創作」去改歌。在這個演唱會出場「惡搞」的泰臣,仿有借鏡的味道,也勾起了那些搞笑的回憶。

 

那年,我會瘋狂得一次過花50元去抽「Yes卡」,抽中夜光、燙金、燙彩時的興奮,絕對不比今天「中六合彩」為低。「死抽爛抽」都抽不到,你可以買。不止「信和」,各區(尤其舊區)都開有這些「Yes卡」店,夜光卡要50元一張。中學時期,50元是很多錢的了。抽中了刮刮卡,可以去專門店換海報,那家最原始,還未「變身」前的家樂坊。別以為「換海報」只有女生才做,雖然,那個年頭有F4有E-kids,但因為Twins,男生不再尷尬,因為店內有大量男生換海報。同年,因為《孖寶668》,我們第一次覺得新年歌那麼「潮」。然後,我有了人生第一部手提電話,便急不及待對著Yes卡背後印有的「數字Code」,鍵入鈴聲。

 

對了,在YouTube還未興盛時,有一個網站叫Boxup,身為粉絲的你,明知要買碟,但未買之前,又總會掙扎要不要用Boxup去試聽一下,然後,再用萬能的Winamp去播歌。在「買碟」前,做這些事情,你總會覺得自己有點對不起「偶像」。

 

「沙士」來襲,身為中學生其實很開心,因為有長假放。其實,長假放得多,也有點無聊。那年,我一邊無聊玩著Yahoo桌球、一邊聽著大熱的派台歌《多謝失戀》(好像還未正式「出街」)。那個年頭,我們「無法一起都總算愛過些人」,哪管是相戀明戀單戀暗戀苦戀,你總覺得有一些戀愛經驗,你會覺得,再也不是「我最初面紅,現在雙眼通紅」,反是「全靠當天喜歡過錯的人,今天先會自我解窘」。在全城看不見笑容時,自己聽著這首歌,為著覺得自己在那些很傻很天真的戀愛夢中成長,不禁竊笑。

 

我是一個較趕不上潮流的人,當年MD機紅了好像不足一年,便給mp3機取代。記得有一年去踏單車時(對,那還是定期會邀約十個朋友一同浩浩蕩蕩由大圍「長征」去大埔的日子,那年覺得太多人很麻煩,今天光是想想已覺懷念),所有朋友都戴著mp3作隨身聽,隨後我終求家人買了一個mp3機。那年,一個128MB的mp3機,需一千多元,卻只能放廿多首歌,裡頭,最少有廿首是Twins。

 

口裡說不,身體卻很誠實。很多朋友覺得Twins很不濟,但那些年頭,當NewXy仍是三十多元set lunch時,每當你點唱她們最新的歌,竟又人人懂得跟你一起唱,然後說:「除咗個黑椒雞排飯,全部都咁伏嘅?杯奶茶...喂,奶水嚟嘅喂?」

 

很快踏進會考,我們都很流行去「英X」和「現X」補習,那仿成了一個潮流(當然,至今想來,我仍覺這些補習社比學校有用千倍)。由於補習班「不設劃位」,我們總得要老早去排隊,塞著耳機,也是聽她們的歌。在自修室溫習得悶了,小休一會,聽著也是她們的歌。我記得,那年是超紅的《老鼠愛大米》,我覺得,Twins的改篇版比原版更好聽。是她們的歌,鼓勵著我們,最少是我,溫習下去的原動力。

 

大學畢業,我們不會寫紀念冊,也不會唱歌道別。在中學歲月,我們總會有兩次(若你讀到中七),唱著「朋友仔感情再天真,亦是我永遠也會愛惜的人」,還有「從前未算老友,也突然想握下手」。今天回想起那些紀念冊中的承諾,只能暗嘆「我厭倦了在頻率中碰面,很想真的見面」。

 

我不敢說是她們由始至終的死硬派粉絲,到了後期,我都沒有再「追聽」她們的新歌,最後一次,應該是「我們相愛6年」,又或說,她們往後都沒有代表作了。

 

入了大學後,接觸多了不同朋友、到過一趟美國實習,那年給當地的流行曲狂轟,久而久之,我都變了聽外國或日本的流行曲了。

 

無論是五年前的《人人彈起》,或是這次的《LOL》,我們入場聽的,並不是要用藝術角度去衡量,也不是要用甚麼高檔的眼光去看她們,反是想回顧一下我們的成長路,每一首歌,總會勾起某些時空的記憶,那是我們成長過程中,不可或缺的一部份。說來好像有點誇張,似乎整個中學生活的記憶中,或多或少都會有她們的出現。

 

我們聽得多國際巨星如Lady Gaga、Katy Perry、Rihanna等,自會覺得,原來外國的演唱會可以「hyper」至此,甚至沒有尺度、粗口橫飛,看足兩小時都能長期站立;看一個那麼Local的演唱會,沒有首首新歌、也沒有計算精準的「大場面」,我們一樣看得超投入,甚至完全代入其中不能自拔。我們所感受的,並不單是那種興奮澎湃的氣氛,而是那種從心而發的感動。歌藝好不好並不重要、是否「甩嘴」我們都不介意。或許,你說不出為甚麼自己會聽得「眼濕濕」,即使沒有「眼濕濕」,也有一鼓熱血在你身體內流動。那些溫習記憶、戀愛記憶、友誼記憶、愉快記憶,甚至一些遺忘了的記憶,都能憑一曲去回憶。

 

香港的社會口說開放,其實相當狹窄,許多人已不能去接受別人的意見。當「集體回憶」都要政治化,仿要被別人「批准」、要有一個「定義」,才能稱作「集體回憶」時,能有這麼一個記表性回憶,讓全場過萬人一同「集體回憶」,無論是否「懂音樂」的人,都會全情投入一同去唱。我相信,不談技術,也別談她們的存在是否一個「樂壇悲劇」,光談「集體回憶」,她們勝任有餘了。

 

曾伴我捱大過,應該會知,一開心唱飲歌,不開心唱飲歌,當中記錄我這麼長大過…

 

原來,這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。想起來,也覺得毛骨悚然。

 

十年前聽這一曲只覺很好聽,十年後細味歌詞,我竟然鼻子一酸。

 

經典的記憶熱唱過,以後才清楚,大家怎樣伴我走過。昨日曾愛過甚麼,得你教曉我

 

有人可能會覺得我太膚淺,我不介意,但也得說聲:感謝,你們兩位。

 

攝於香港紅磡體育館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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