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You Don’t Take a Photograph, You Make It "
美國一代風景攝影大師 Ansel Adams 這個說法，其實很久以前已聽過，我亦一直奉為名言，但最近卻有些新的體會，想跟大家分享一下。
從前我們說「Take a photo」，亦即中文說的「拍下照片」。後來亞當斯說，攝影師應該「Make a photo」，即「創造照片」。
「拍下」與「創造」的分別在於「被動」與「主動」。
「拍下」的意思就是，畫面本已存在於此，攝影師只是被動地擷取下來。而「創造」的意思顯然更為積極。世界本無畫面，是由於攝影師的努力，使本來不存在的畫面變成實物。
作為攝影人，後者的說法當然更得我們歡心。因為這讓我們在作品中有了存在的價值，使作品得以成為拍攝者的能力證明。我自己亦取信了此一說法好一段時間。
然而在拍風景的歷程中，有時我卻覺得，前者的描述似乎更為準確。就以燒天大景為例，壯麗景色就這樣毫無原因地出現，不是因為任何人的努力，也不是為取悅誰。這時，我們每一個拍攝者，無論採用甚麼構圖，其實都不過是在被動地「拍下」。
在風景攝影的範疇中，我甚至漸漸覺得「創造」照片的說法，有時候有點過份自大。壯麗的風景根本不為人而存在，不論我們有否攀山涉水去尋覓，它也是如此地存在著。
我們以為是自己的努力才造就一幅壯麗風景作品，但其實，地貌不是我們創造的，天色也不是我們繪上的，我們唯一做的，就只是在地表上漫遊，然後在某個我們覺得不錯的位置按下快門。在壯麗景色面前，我們毋須賣弄甚麼技術，只須忠忠實實地紀錄就好了。
我有時會一廂情願地覺得，風景自會引導人們如何去呈現它。就如以下這幅作品，那種光影，幾乎就注定了要以黑白來呈現，去帶出那抽象感。即使黑白風景照不是我喜愛的風格，我還是老實地讓它以最適合的狀態呈現。我只是個紀錄者，讓風景以最美好的形式呈現。
當然，在沒有壯麗風光的加持時，攝影人的確需要費一番心力，才能創造出優秀作品。所以我會說，風景攝影是「Take」與「Make」皆有的活動。
與之相反，人像、時尚、商業攝影等範疇，那就是真正的「創造」照片，每幅作品都是攝影師（以及整個創作團隊）的努力下創造出來的。
所以，我們拍風景的，大概只是遊走在大自然中的紀錄者，沒有誰比誰高尚，只有誰比誰勤力和幸運。既然如此，那又何必要分高下，覺得自己比別人優秀？
看到別人拍下了壯麗的風景照，我開始會心存慶幸和感激，慶幸有人紀錄了大自然如此美麗的一面，感激那人付出的努力，讓我們得以看見如此美景。
我認為，拍風景會讓人漸變謙卑。畢竟，攀山涉水的風景攝影人最能體會，在大自然面前，人類是何等渺小。
各位大自然紀錄者，讓我們好好努力，紀錄自然之美吧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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