並不抽象的抽象 @ 攝影美學隨筆 (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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籃子裡有兩個蘋果,雪柜裡有六個;籃子與雪柜裡共有八個蘋果。口袋裡有兩塊錢,銀包裡也有六塊;口袋與銀包裡共有八塊錢。

同樣的 2 + 6 = 8 加法運算,可以應用於蘋果,也可以應用於貨幣,這裡頭就有抽象。 首先,以數字代表不同物體的數量,己經是一種抽象;其次,將加法運算從具體的相加個案抽離,得出通用的加數法則,用來計算所有物件的相加,也是一種抽象。原來,我們都懂得應用數學的抽象。

很多人都喜歡聽音樂。音樂讓我們感動,我們可以從音樂作品中感受到喜怒哀樂。從《四季》小提琴協奏曲領略大自然的生生不息,從《命運》交響曲開首「燈燈燈櫈」的幾個音符感受命運扣門的震撼,從《1812序曲》看到波瀾壯濶的歷史重現。沒有文字,沒有畫面,卻呈現了無比豐富的景像;以上例子當中最寫實,最具體的大概只有《1812序曲》中的幾響炮聲。音樂,若非抽象,是什麼?原來,我們都喜歡欣賞音樂的抽象。

由此可見,抽象之於我們,並不是那麼艱深晦澀,反而是那麼自然、近切,順理成章!抽象最令我們費解之處,倒是為甚麼對大部份的人而言,視覺藝術中的抽象,竟然是那樣的陌生,那樣的遙不可及、高不可攀。究其原因,離不開人們對視覺的過度信任。

「目擊證人」、「有圖為證」、「眼不見為乾淨」 ……,這些都是人們對視覺高度重視的明證;我們太過重視它的實用價值,忽略了當中的藝術意義。以下只舉一例,便足以說明人們對待音樂與繪畫的「大細眧」。

未受過藝術訓練的人,欣賞繪畫的重點在於一個「似」字,畫到「真的一樣」才是神乎其技。假如以同樣的觀點對待音樂,演奏家都變成了音效製作家了,《1812序曲》中描寫俄法大戰的樂章,應該大致和一幕槍林彈雨的電影音效相彷。不妨想像一下,我們該如何欣賞一首滿是雞鴨豬牛叫聲的《農莊》交響曲?

上文提到,詩詞中過於具體的內容描寫,會成為認知不足者的欣賞障礙,從而削弱讀者的共鳴;類似地,視覺的寫實能力,也限制了我們對視覺藝術的欣賞方式。當我們只接受視覺作為實際景像重現的同時,也排斥了它可以像聽覺那樣接受抽象訊息的另一方面。一句:都唔似!畫作中的抽象内涵,已被打入冷宮。

聽覺讓我們享受音樂的抽象,是因為它夠含糊;視覺使我們抗拒畫作的抽象,是因為它太清晰。因此,作為學習欣賞抽象視覺藝術的一個開始,我們大可以選擇一幅抽像畫,然後仔細地,耐心地,模模糊糊地,用眼睛去 — 聆聽。

「OK! 抽象這東西我大致明白了。可是,攝影機本來是個絕佳的現實影像記錄工具,為甚麼好地地卻要反過來拍攝抽象的照片呢?」

「……」

無論如何,別的藝術可以抽象,攝影師也該有同等的自由與權利,去創作抽象的作品吧?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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